媽咪 – 是我對張陳月娟女士 (亦即是我奶奶) 親切的稱呼,而事實上可以這樣說,她是多年與 我相依為命,形影不離的第二個母親。

當丈夫百鏞介紹她母親給我認識時,我第一眼就感到她很美,雖然當時媽咪年紀不輕,但是從她的五官可以清楚看到她清秀的輪廓,很有古典的美。

媽咪很喜歡裝扮和愛被別人稱讚,她是唯美 主義者,所以是一絲不苟,常常打扮齊整和漂亮 的,即使是在老人院也維持這個習慣, 她又喜歡 買新衣,但經常說沒衣服穿。她最擅長整理收 拾,可以將一個廚房整天搬來搬去,在家中或在 老人院,經常都喜歡將抽屜的物件和房內放着的 小擺設搬來搬去,所以經常跌倒。還有一樣,家 中一定要清潔,整齊,我與她同住十多年,受到 她的薰陶,也變得很清潔,整齊。她對食物是很 有要求的,換句話是非常挑剔, 她不吃牛肉,不 吃豬肉,只吃雞肉,魚(一千零一種魚),蔬 菜就只吃幾種例如: 波菜、生菜、莧菜和番茄及 薯仔,她也很喜歡吃龍虾和魚翅,我的好朋友 Annie很慷慨,常常邀請她吃龍虾。她也喜歡吃 芒果,一日可以吃兩至三個都不怕肚瀉,但自從 她生過皮膚癬之後,她就吃少很多芒果了,但見 到龍眼和茘枝就雙眼放光。其實媽咪很喜歡聽粵 劇,又喜歡看演唱會,最喜歡歌星是徐小鳳。

媽咪是在我丈夫百鏞離世返天家的第二年信 主 (1998),是于師母Kitty Fok向她傳福音,因 為她明白基督教的真理,弟兄姊妹們在百鏞患病 時及逝世後來到我們家幫助我們做家務,其中 Peter Wan弟兄自願來到我們家陪伴我們兩個女 人,她看到基督徒那份無私的愛,媽咪很受感 動,就信了主耶穌,受了浸,成為中央浸信會大 家庭的成員。我老爺也比我媽咪還早一步之前信 了主。他是在老人院,謝牧師為他受浸,成為基 督徒。所以多年來,媽咪都祈禱希望大伯一家人 都信主,得到永恆的生命,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 願望。

成為基督徒後,媽咪積極參與星期日的崇拜,參加長者團契的活動和每年教會主辦的退修會,她很享受和喜悅教會的生活。而最令我欣賞和佩服的是她每星期都帶備一個小型錄音機,將粵語堂整個崇拜過程,包括詩歌敬拜,牧師講道全部收錄起來,如果當中有詩歌沒有收集在生命詩集內的,崇拜結束後,她會去向音響控制室要求複印一份副本,或者問牧師、師母取一份歌詞,帶回家整理成一輯輯的錄音帶,寫上年、月、日放入盒內,每天都拿出來播放,自己倚在牀上聽講道和跟著詩歌哼起上來,重覆又重覆不知多少次,事實上她信主是很清心的,全心全意,這點和我丈夫一樣,對神的話語篤信不疑,非常渴慕神的話語。她說她感到詩歌內的歌詞是很有意思,一聽詩歌,內心便很舒服,這一點我也自慚不如。記得有一年去退修會,她又如常帶錄音機去,那天大會的錄音機有一段時間失靈,幸好媽咪有錄上,所以工作人員便向媽咪借來再翻錄。

雖然媽咪是內向寡言的人,但原來她很喜歡 去旅行,以前年輕時去過很多的地方旅行,例如 台灣,東南亞,中國,又曾去過兩次歐洲,順便 探望百鏞,因為我丈夫百鏞當時在倫敦讀書和 工作,後來又在新西蘭住了一年,(因為我大伯 Patrick在新西蘭進修博士學位。) 和我一起住的時 候,很多時我都帶她去郊區遊玩,如Canberra、Wollongong、Newcastle、 Kiama、 The Entrance 、 Gosford 等, 甚至曾兩次與我一起探望 中浸以前英文堂的Burce King 和太太Loucelle, 並在他們家作客,住了兩晚,我常對媽咪說,你 兒子百鏞都未有帶你去這麼多地方?她說有去過 Gold Coast 和Canberra, 即使她在後期在老人 院拿拐仗或推著自己的車仔,媽咪都很喜歡去 街,她絕對是對生活充滿了熱誠!

很多人羨慕我和媽咪可以建立如此深厚的感 情,我和媽咪自百鏞離世後,就住在一起,這間 Concord的房子, 面積不少,環境靜中帶旺, 只是我們兩人居住,當時我們關係很緊張,很多 爭吵,很多埋怨,可能大家年齡的差距,生活習慣,成長背景不一樣,大家都是很有性格的女人,這 樣走在一起可以想像有多難; 她失去了兒子百鏞,我 失去了丈夫,大家不懂得互相包容,大家都驕傲,大 家覺得自己都是對的,所以就如同火星撞地球一般。 當時的我說是基督徒,但是屬靈生命是枯乾的,沒有 結果子,行不出生命的見證,經常想:難道每一件事 情都是我錯,難道媽咪是沒有錯的嗎?我曾經去請教 一位牧師關於我和媽咪之間不愉快的事情,他問我是 否知道甚麼是愛?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但你連這 句話都做不到,我聽到牧師一番話感到很慚愧,他說 愛是不止一次去愛,是需要恆久地去愛,要忍耐去 愛,不是易事,[忍] 字是有把刀指著心,是多麼難的 事情呢?我就恍然大悟了。

有一次我和奶奶爭吵,氣匆匆開車離開,車行駛了大約五分鐘,突然想起有一位師母曾對我這樣說,倘若兩人有嫌隙時,第一個向對方道歉的才是勝利者,倘若與家中的人有嫌隙,最好大家和好後才離開,因為你離家之後,不知道是否會有機會回家向對方說對不起。所以我馬上停下來,打電話向媽咪道歉。雖然我多次使媽咪不開心,但事情過了之後,總會放下自己,向她道歉,多年來我究道虧欠媽咪多少次?我都已記不清了,但是透過神的話語,讓我明白到即使我是對的,我是有理由的又如何?媽咪是我的長輩,難道要她老人家向我道歉嗎?基督徒經常說要學習聖經,去實踐耶穌基督的愛,去愛弟兄姊妹,但對一位老人家,自己的奶奶,一個已經失去兩位兒子,身體又有缺陷的老人家,難道我可以不愛她嗎?這樣我又怎能活出基督的愛呢?

從那時開始我對媽咪的態度開始改變,同時媽咪對我的態度也有所轉變。

記得二00一年,我曾經放棄過做公關的生意和做 地產經紀,跑到Wollongong 去,接受一間自助餐館 的聘請擔任副經理的職位,我沒有住在公司安排的宿 舍,因為是很多人同住一間屋,又不整潔,我另外租 了一間一房一廰的單位自己住,我對媽咪說,如果她 喜歡的話可以時常來探我,我又答應每晚都打電話給 她,那時她時常來探我,她那時常和我契妹Sarah坐 火車來,或乘坐Sarah先生的車上來,又或者是等我 星期二教完英文課後一起去Wollongong,並且住了 兩三天才走,因為我只有一張新的大牀,所以我便與 媽咪一起睡,她時常為我蓋被,記得有一兩次我收工 晚了,遲了打電話給她,她便打電話給我,說没有收 到我電話,擔心我是否一切安好。

二00八年,當媽咪要賣掉Concord 的房子搬去 老人院時,我到處找尋住的地方,有些地方是房租昂 貴,有些是地點不好,心裡感到很徬徨。媽咪知道後 就打電話給一位和我感情要好的宣教士Haely,問她 是否可以讓我暫時居住,她幫我付房租。她是奶奶的身份,但竟然降下自己尊嚴幫我去問人,使我非常感動。

每當媽咪雙腿痛時我便幫她做推拿按摩,每當我肚子痛時,媽咪會用驅風油幫我搽肚子,互相關心 愛護都是盡在不言中,無論在以前家中或是在老人 院,我都是很喜歡睡在她的小牀上與她一起聊天, 她重複又重複的告訴我她過去經歷的事情,兒子小 時有趣的事情,有時我邊聽邊睡著了。媽咪一生人 覺得驕傲的是生了個三個兒子,個個都受過高等教 育,有自己的成就,個個都好孝順,遺憾的是我二 伯和百鏞都是英年早逝,令她傷心欲絕!

我知道媽咪仍有一個死結,很多時會記住一些 不開心的事情,會有些執著,對某些人都不願意去 原諒。我時常用聖經的話語提醒她,我對她說: [您 要原諒人,您不原諒人,神都不會原諒您。] 我又 勸慰她: [為甚麼不可以開放自己,去想一些開心的 事情呢?我們的腦袋如此小,如果經常記住不開心 的事情,哪裏有地方存放開心的和值得您記念的事 情呢?如果我們只喜歡自己喜歡的人,愛那些我們 認為值得愛的人,我們與非基督徒又有甚麼分別 呢?] 我對媽咪說: [我這個如此不可愛的人,但神 仍然愛我並用我。]

各位,同是一家人相處,大家對事物的看法和處理事情的方法都有所不同,可能有人對,有人有理由,或者大家都有理由,但在家裡不是講理由的地方,家是講愛的地方,就如同在教會這個大家庭一樣,弟兄姊妹要彼此相愛。

如果要形容媽咪與我這十八年的感情建立,就 借用聖經一句話,[流淚撒種,歡呼收割],十八年 是很長的日子,當中有眼淚,有快樂,但結局仍是 甘甜的,透過神的愛,聖靈的感動,我和媽咪彼此 守望,互相扶持,互相學習,互相包容,彼此實踐 愛的真蹄 – 就是主耶穌給我們那種無條件的愛。我 從媽咪身上便可以看到神的榮耀,我看到神給她很 多的恩典。

感謝神給媽咪在世寄居有八十九年,感謝神給 我有這份福氣去服待我可愛的奶奶。媽咪多謝您愛 我,多謝您對我的恩情,再見 媽咪,我愛您!我 永遠懷念您!直至有一天我們在天家再見面。